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读城 | 侵华日军罪证“京字第一号”曾藏于南京何处

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7-19 15:45:00    

反抗与屠杀同在,光荣与屈辱并存。过去对南京大屠杀的讲述中,往往聚焦于南京的苦难,近年来,南京的不屈抗争越来越被关注。从大暴动到情报战,一幅幅全民抗战图景通过文学、影视被还原、展现。

即将于7月25日上线的《南京照相馆》就是呈现南京全民抗战一角的电影作品。它讲述了吉祥照相馆内七个老百姓面对日军的子弹与屠刀,冒死留存侵华日军罪证影像的故事。这个故事并非无中生有,片中相册的原型就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“京字第一号”证据。

1946年10月,吴旋为呈送相册所撰的致南京市临时参议会的函件。现藏二档馆。

在影片《南京照相馆》中,故事发生的重要场景被放置在“吉祥照相馆”。它的原型是华东照相馆,位于当时的国府路估衣廊十号。

地方史学者张元卿告诉记者,民国时期的估衣廊与现在的估衣廊位置相当,位于当时的市中心商圈之内,较为繁华。华东照相馆原名美利生照相馆,名气不小。1936年的电话簿上就留有它的电话。当年,美利生相馆在南京很有名气,主要是做外国人的生意,相馆内设有玻璃房照相室。1935年,王洁之、姚少沧、周兆丰等人发起组织南京影社,社址就设在美利生照相馆。当时的南京文化界、政界活动,不少照片出自这家照相馆之手。

罗瑾生前接受作家沉洲的采访,据沉洲文中所述,南京沦陷前,美利生照相馆主人内迁避难,他的干爹、二郎庙芙蓉相馆店主钱世鑫曾在此做过学徒,便将店盘过来,改名为华东照相馆,并将他安排在店内当学徒。

罗瑾是满族镶红旗人,家境贫寒,很早就做学徒补贴家用。据其生前回忆,1936年,钱世鑫把他介绍到中山东路雨花巷口的上海照相馆当学徒。八一三事变后,上海照相馆迁至成都,罗瑾失业回家。南京沦陷后,罗瑾一家托人住进了国际委员会安全区里的宁海路中段32号三楼客厅内。据其回忆,十平米左右的客厅内,住着五六家人,很是拥挤。这期间,钱世鑫在红卍字会帮忙,也介绍罗瑾去做了收尸人。罗瑾由此见证了多起日军残暴屠杀事件。

南京沦陷后,易名“华东”的照相馆只能做日本人的生意。1938年1月的某天,一位日军少尉军官到华东照相馆冲洗两卷胶卷,罗瑾发现其中有多张是日军暴行的照片。他激愤不已,偷偷加印了几张,作为日军屠城的罪证保存起来。后来这些记录日军屠城血证的照片积累到30多张。

当时为什么有意保存这些照片?罗瑾后来接受采访时说:“这些照片以后用得着。”

为了保存这些照片,他精心装订了一本相册,挑选出16张照片贴上去,并在封面上画了一幅图:左边画了一个深红色的心脏,中间画了一把刺进心脏的利刃,滴着鲜血,右边用红色写了一个空心美术体的、正方形的“耻”字,在字下面还画了一个问号。

1995年罗瑾、吴旋在南京相聚

从华东照相馆出估衣廊,沿长江路往东南走,大约1.7公里就是毗卢寺。该寺是罗瑾密藏侵华日军罪证相册的又一所在。

毗卢寺位于现汉府街4号,始建于南朝,屡毁屡建,现在的毗卢寺是清末光绪年间重建。南京沦陷后,“汪伪交通电讯集训队”就设于此处。

据罗瑾生前所述,他原将这本相册藏于照相馆黑房案板之下。但日本人时常进出相馆,风险过大,便将其携至家中,藏于厅上横梁。1940年5月,为糊口,他考入“汪伪交通电讯集训队”。1941年元旦后,罗瑾担心家人打扫屋子发现相册,遂携相册至毗卢寺内,用胶带粘在自己所住的床板底部。

当时寺内部分僧房是宪兵二团的训练场所,在即将毕业时,传言汪精卫前来讲话,但在毕业典礼当天,宪兵在一学员被窝里发现一枚手榴弹,典礼随即取消,紧接着就是大搜查。虽然这本相册侥幸未被搜出,但让罗瑾感觉到巨大的风险,遂在毗卢寺大殿后面的厕所墙上掏了一个狭长的空隙,将相册塞入,用土糊上。

罗瑾原想等几天放假,再将相册带回家中。但不料,到了第四天,墙缝大开,相册失踪。

罗瑾十分害怕,最终在钱世鑫和母亲的帮助下,以结婚为由,请了个长假。钱世鑫还让他去当涂拍照三个月,躲避风头。等他再回南京,母亲告知他,通讯队的队长要到苏北当团长,曾到他家来,想带他一起走。罗瑾此时才彻底放下心来。

相册。图: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

出毗卢寺,往西走汉府路,再拐向长白街,向西南走大约1.2公里,就到了小杨村社区。民国时,这里就叫小杨村。罗瑾在通讯队的同学吴连凯就住在这里,他住的是小杨村六号之二。

罗瑾丢失的那本相册,正是被吴连凯捡到的。

吴连凯生前接受采访,讲述了发现相册的经过:18岁为谋生他参加了“汪伪交通电讯集训队”。一天早晨,他去上厕所时,在草丛中发现了相册。翻看之后,他意识到了危险,忙把相册收好,藏在佛像肚中。

相册被何人发现,又为何抛入草丛,至今仍是一个谜。

1941年秋天,毕业分配之际,吴连凯将这本相册塞在小皮箱的底层,带回家中藏匿,直到1946年。

1946年10月,南京街头贴出政府布告,号召市民检举侵华日军罪行。此时,为欢庆胜利,吴连凯已改名吴旋。看到布告后的第二天,他就从皮箱底下取出那本收藏了6年的相册,送到新街口的南京市临时参议会。上世纪90年代,一家电视台拍摄纪录片,吴旋还现场指认了送交相册的地点,正是现中山东路105号南京市总工会所在地。

1947年2月6日,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在南京市黄埔路(中山东路口)的“励志社”(现为钟山宾馆)黄埔厅大礼堂,对南京大屠杀主犯谷寿夫开庭公审,这本相册起到重要作用。南京市临时参议会1946年11月《关于协助调查南京大屠杀案经过概述》中说:“本会所搜集之大屠杀照片十六帧,据报纸所载,谷寿夫被侦讯时,曾见面色变,慌乱不能自持。”

1995年6月10日,罗瑾与吴旋,这两位55年前就相识的青年在南京再次握手。新中国成立后,罗瑾曾辗转苏州、上海等地,此时已随儿子在福建大田生活10年。在大田城区白岩公园边,他买了店面开了家照相馆,或许是难忘第一次做学徒的经历,他将这家店起名为“上海照相馆”。

1998年,吴旋在南京去世;2005年2月5日,罗瑾在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病逝。罗瑾的骨灰后被护送到南京普觉寺公墓,与亡妻合葬。吴旋在1946年写的呈文和参议会的公文及附有16张照片的相册原件,现保存在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,成为南京全民抗战的不朽记忆。

扬子晚报/紫牛新闻记者 臧磊

主要参考资料:

南京大屠杀:“京字第一号”证据,周军,《文史精华》;

世界忌日——中国1937,沉洲,《从头活起,沉洲作品集》。